第三章 诚信裂痕 二

诚信裂痕二

这年月在德皇帝励精图治之下月魂国境内，各类盗贼几乎绝迹，所以这一路来去也不虞有什么生命危险，反倒是道路不太好走，除开宽敞平坦的官道大部分时间都在尘土飞扬的羊肠小道上奔驰，如遇大雨道路更是泥泞难行。如此一路风餐露宿紧赶慢赶，八日后，明显消瘦一圈的张老头终于带着用二十五两银子一条的价格购来十三条的雪鲵赶回家中，其中三条死亡，也算谢天谢地可以履约。这一次张老头可算是下了血本，将家中这十来年靠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三百多两银子都押进此单生意中了。当天张老头也不敢休息，草草打整了一下仪容就去范府唤他那个侄儿出来，请他马上向府中禀报。

看着满脸欢喜的侄子进府而去，张老头忐忑不安心中也总算稍稍稳定下来。但他被领进府见到范府的管家时，却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答复。范府管家神色尴尬的对张老头说，因出了点意外，暂时不需要雪鲵，请张老头回去好生喂养那些雪鲵，等范府需要时定按原价收购。张老头浑浑噩噩也不知如何到家的，当晚就一病不起。是夜，当做宝贝养于木盆中的雪鲵又死了一条，而用被絮裹回的用来保持水温的冰块也将融化殆尽，这批雪鲵再不脱手，即将面临全部死亡的境地，那么张老头一家十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准备给远在边疆当兵的儿子讨媳妇钱就这样打水漂了。

张老头的老伴心急如焚，一夜未眠之后，终让她想出个办法，就是把雪鲵假作更为难寻的火鲵卖掉。跟张老头一说，卧病在床的张老头只是一个劲摇头，打死不愿如此，但禁不住老伴又哭又闹加乱骂，在说到现老张家一脉单传，儿子这就快回来省亲，而作为父母却不能给儿子说门亲事，讨个媳妇为张家传宗接代，上愧对天地下愧对列祖列宗云云，张老头内心那道现本脆弱的道德防线最终还是告破，无奈之下同意老伴的主意。

议事殿中一时鸦雀无声，明德皇帝沉吟半响对面色由红转白的范左户殿道：范爱卿，李爱卿所言可是实情？

范左户殿愕然之后面带愧色勉强答道：这······这个是实情，唉，只怪臣下当时因无法找到为我小女治病的另一种难寻的事物，以至心情沮丧考虑不周······，请王上责罚。说着低首俯身一动不动。

范爱卿且先起身，责罚之事容后在说，为你小女治病的另一种难寻之物是何物，如若朕这有，绝不吝啬，必赐予爱卿。明德皇帝轻声道。

范左户殿起身，望着明德皇帝此时真诚热切的双眼，心里却五味杂陈，有些酸涩有些甜，有些责怪也有些许感动。他一时楞在哪里，却急坏了同朝为官的各位臣子，有些猛向他递眼色，有几个干脆发出声来劝道：左户殿，你倒是快些说啊，王上还等着你答话呢！范左户殿猛然一醒，垂省颤颤巍巍的道：这个么······，这个么······

咦！范爱卿你怎么学起李爱卿，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了呀？明德皇帝年轻的脸庞露出微微笑意调侃道。气氛一下轻松下来，但范左户殿却如履薄冰，嗫嚅道：这个么······，其实之前臣下已经跟王上讨要过了。说完范左户殿如负重释，紧绷的身躯立时松弛下来，他垂下头，不敢去望王上的脸色。

讨要过了······，讨要过了······。明德皇帝一边沉吟一边皱眉回忆。群臣此时被搞得满头问号，彼此面面相觑，却不敢出声议论，唯有等待。

啊呀！年轻的明德皇帝以掌抚额，猛然间回想起来了。

十几天前，一名在好几个国家都建有分号的巨商，进献了一株碧血珊瑚，不知道范左户殿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第二天便私下向明德皇帝讨要。范左户殿是个好好先生，在群臣中算是人缘比较好的一个，并与右户殿一道分担了中户殿很多事物，在民治方面也颇有建树。所以他对范左户殿也很喜欢，加上明德皇帝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不在意，也未问明左户殿为何讨要，只以为范爱卿是喜爱这东西好看而已，当下便点头允诺。见王上点头允诺，范左户殿觉得也就没必要向王上唠叨讨要此物为何用。这碧血珊瑚，产自南海之中，数万丛珊瑚里才出一株，此物亦有补血还阴，提气驻颜之功效，对于仙门中人亦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月魂国属内陆地区，所以几乎都不识得此物功效。

而那位巨商在礼单内附上了此物功效与用途，但明德皇帝不太重视，当时只随意看一眼就让内侍放入库房，也就没看礼单。在内侍把这东西送往库房的途中遇到了皇帝最为宠爱的董妃，董妃见内侍抱着偌大的一个礼盒，很是好奇便令内侍停步，打开礼盒一观，董妃在震惊于此物的令人眩晕的美丽也同时认真看了礼单附带的说明之后，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挥手叫内侍将礼盒封好好生送往库房。

第二天夜与王上共寝时，董妃便向王上讨要此物。明德皇帝先是一愣，随后有些为难的道：白天他就答应将此物赠给左户殿了，作为一国之君，总不能言而无信，寒了臣子之心。

董妃闻言，立时珠泪滚滚，哽咽道：这些年来，妾身顾不得身骨羸弱尽心竭力迎合王上，现身子落下个虚不受补的境地，平日里妾身也未尝跟王上讨要过什么，只是听闻此物有补血驻颜的功用，正好适合妾身目前的状况，才斗胆向王上提起，难道王上现已经怨倦了妾身，希望妾身容颜早早老去······。董妃边说边哭，直哭得个梨花带雨，黛消妆残。

望着腮红尽褪，略有些苍白的俏丽颜容，明德皇帝心中隐隐有些作痛，是啊，虽然董妃得自己宠爱，但因此自己也就在爱妃宫中就寝时间远远多过其他妃子，每每在一起时哪夜自个不是奋力耕耘几次方肯罢休，从来只顾自个欢娱却何曾爱惜过爱妃身子。

想到这里，明德皇帝心下一软，抓起董妃的小手道：爱妃快别哭泣了，你的心意朕自是懂得，乖，听话！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想帮爱妃将那挂于腮际泪珠拭去。董妃娇躯微微一侧让过，明德皇帝只得将呆立于空中的手臂收回，心下便有些微恼，但望着董妃幽怨无比的侧脸，年轻的皇帝转瞬便就释怀了，他一把将爱妃搂入怀中柔声道：罢了，朕就将那珊瑚赐予爱妃好了，别在哭了哈？

董妃**着年轻皇帝结实的胸膛，幽幽地道：妾身还是不要了吧，毕竟王上还需要这些臣子管理整个国家，如此让这些臣子知道王上因为妾身的缘故薄待了他们，只怕······。无妨，朕已想好，明天我就跟范爱卿说，另外赐予他一件更为贵重的物品罢好了，想来范爱卿也不会觉得寡人薄待于他，唔，唔，话还未说完，嘴就被董妃的樱唇给堵上了······

回忆起此事，定了定心神，明德皇帝先自我批评了一番，然后对冒假致死人命一案与劫狱一案，作出判决。先两案并作一案，张老头一家三口，其情可悯但罪无可恕，按月魂国律例，择日午门外共处腰斩，念其子为国戍边多年，由官府出面为三人收尸以予厚葬之，并昭告天下。其后，马上传召那名进献碧血珊瑚的巨商进宫，皇帝表示无论花多大代价也要请此人再去寻购回一株碧血珊瑚，为范爱卿爱女治病。

如此，月魂国中闹得都城惶惶不安的劫狱大案就此平息，人们又重新回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日常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