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远行 五

屈指一弹刀身‘嗡’声咋起，耳中余音渺渺。千湖国白水城中“百宝斋”三楼，长案之前两人盘腿对坐而谈，案角踞兽形香炉中一缕紫色烟气从兽口而出，笔直向上，绕梁之后无所踪。淡淡异香入鼻后，只贯脑顶，让人精神倍增，思路通达。须发俱白的掌柜，接过聂小元双手承上的弯刀，令细细观摩后，这才屈指一弹。

聂小元心下忐忑，见掌柜闭目沉思也就屏息而待。良久，掌柜张眼将刀身放于鼻下轻轻一嗅，长袖轻抹后亦双手递还，并不因修为高深而托大。

喝了口茶，掌柜一捋颚下白胡道：这位道友，可否将此刀来历相相告？当然，若有不便，就当老夫没提过。

聂小元略一沉吟，便将得到此刀过程讲述一遍，只把鬼夜行换成一想打劫的魔修。

听完讲述，掌柜指着聂小元身前茶盏，微微一笑：道友为何不品品此茶，可以嫌我店里待客灵茶上不得台面么？

听得掌柜调侃，聂小元有些僵直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忐忑的心情亦平复。将刀搁在腿上，双手抬起茶盏轻举过顶对长者示意一下，便轻轻抹开盏盖，抿了一口，顿感朱玉满口，鼻舌生香，一道暖流顺喉而下，沉到丹田化作丝缕元气。张开眼来就道：端是极品好茶。心中却又升起疑问。

掌柜见到聂小元眼中疑问，只说，道友运道而已，老朽破费些个也是无妨。接着道：道友这把刀从外形来看，是月魂国独有的弧月刀式样，主料为玄阴冥铁铺与黑耀银晶之外亦参有少许不知其名不明属性之物，淬火时用的是长生草汁液平阴阳，济刚柔，想法新颖，不走常路。此刀嵌有‘千眼噬魂阵’可摄入游魂及被此刀所伤之人魂魄。

怪不得被此刀伤过之后，就觉得神魂有些异常，将养到现在才恢复，真是阴人的好刀，聂小元心下暗道。

继续听掌柜说道：就老夫这么些年所鉴法器，怕不下万余，灵器也见过不少。天下万物不外乎阴阳上下左右内外，有进自该有出，就道友这件弧月刀，应该还缺个释放魂魄的阵法才合乎情理，但恕老夫眼浊，在这刀上看不出除‘千眼噬魂’阵外还嵌有其它什么阵法，一是此阵不知什么原因被人抹去或自行消失了，其二就是此刀嵌有暗阵，若不知方法，无人能够开启。

就此刀来说材质中上，所嵌阵法威力不俗，对付那些阴魂魔物有加成功效，只可惜缺失了一个阵法，未能发挥此刀全部威能，只能从极品法器跌落至上品法器范畴。顿了顿，看着竖耳聆听的聂小元道：道友以为否？

聂小元此刻心情被掌柜那句“从极品跌落至上品”所镇，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令聂小元全身剐凉又心痛不已，这得损失多少灵石啊。

见聂小元没有回话，掌柜无奈提高声音又道：道友以为否？

啊！聂小元这才会过神来，见掌柜喝茶亦遮不住的抿嘴浅笑，便知自己方才有些失态。

正要答话，只听得楼外街道传来骚乱声并伴有几声女子惊叫，兵步阵阵，有一男子大声宣道：因近来城内有吸血妖魔出来害人，现传白水城府令，从即刻起，白水城全城闭城禁严，望各位乡亲父老尽快归家，不得在外逗留，如有违令者，将视为妖魔抓捕。如有提供妖魔线索者，官府定赏黄金一百两，如有谎报领赏者，一经发现视妖魔同谋共犯。

另宣白水城府府君手谕，恳请在白水城停留的各位仙家，念百姓疾苦，施展道法神通，助我军民降妖除魔，匡扶仙门正义。事成，本府协城内数十万百姓将各位有功仙家的道号刻碑立传世代传颂，决不食言！这样的宣令声，此起彼伏，远近都有，想来已是遍布全城。

此正未时，大白青天怎么会有妖魔出没？聂小元还未想明白。就听掌柜感叹道：以前，那还用后缀“决不食言”这四字，就是个平凡百姓说出的话也是掷地有声，那像现在人心开了缺口，妖魔魍魉也耐不住性子，白日青天也敢出来作祟。想起路上诸多怪异，聂小元心下默然。

此时有人上楼，至门前停下，轻叩门扉三下。掌柜道：何事？门外人恭敬答道：禀余执事，一剑仙门座下魏长老协白水城督军夏将军拜会。

有请！

见状，聂小元便有心拜辞，刚欲起身发言，余掌柜摆手道：不妨，现城内已禁严，你也走不了，你那盏茶本是给魏长老准备的，你来的恰好，所以你有口福。既是道门中人，有多少力使多少劲，一起听听，有不同思路也是好的。

只得再次坐定静等来人。

魏长老一点也不老，正值壮年，长袖开襟胡茬满脸身背长剑，神情磊落，不像是修士反而像是凡俗打抱不平的侠士，另一人头束逍遥巾，剑眉朗目，刚过而立年轻英俊，披甲挎刀，面色略有些苍白，这个年轻人就是现任白水城督军之职的夏瑜。

魏长老一进得门来，见老友正在会客，微有些诧异，不免简单相互介绍一翻，全了礼数之后，还未入座便上前忙拉着余掌柜的手臂急道：老余啊，这次你得帮我？

有这么严重？余掌柜皱眉道。

很严重！这次是夏瑜接话。余掌柜从案下取出两锦垫，示意两人坐下说话。夏瑜道谢，魏长老抓抓头，长叹一声，也只得坐下。

魏长老一坐下，鼻子**，叫道：老余上茶，上好茶！余掌柜跟他多年交情，深知其脾气也不生气。拿起案上铜铃轻摇三下，等下自会有门下小辈将茶送上。

夏瑜接着道：教余仙长得知，距第一次出案至今已然月余，一月之间计发案五次，这妖孽时隔五日便出来伤人性命，每次一人至数人不等，之前四次皆是夜晚，今日却是白天，城南边角莫家巷有一家老少四口尽皆被吸尽精血而亡，已之前无有二致。

听完案情，余掌柜双手扶案，双目微闭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案面，余下三人都安静等待，大气也不敢出，怕惊扰了余掌柜的思路。

良久，余掌柜睁眼问道：今日是何时日？魏长老想也不想答道：三月初七啊，怎么啦？

土曜日！聂小元答到。这才是余掌柜要的答案。余掌柜长身而起，说道：走！去发案现场。看能发现些什么？

下着楼梯，门下小辈正端着茶盘上楼，魏长老轻呼一声：我的茶！抢过一只茶盏就喝，也不怕烫。夏瑜低头想事，那有心情喝茶。等魏长老喝完，侧身让过上茶者。下得楼来，魏长老拍了拍夏瑜的肩膀道：小子，你没喝那茶，你吃亏了！吃大亏了！说着得意洋洋向前陪余掌柜说话，期间少不得补充案情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