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被打脸了

四月初三，京城朝会。

主事郑尔说、胡江上疏弹劾王应熊、温体仁狼狈为奸，耽误国事。而给事中何楷、许誉卿、范淑泰，御史张缵霄、吴履中、张肯堂亦不停附和。

事情要从流贼攻陷凤阳、捣毁皇陵说起。漕运总督兼巡抚杨一鹏是王应熊的座师，巡按吴振缨是温体仁的亲家。温体仁和王应熊二人担心皇帝震怒，扣留杨一鹏、吴振缨的奏疏不上报，于是票拟命令两人戴罪立功。等到收复的奏章上来之后，才同时上报。但两人因为行事疏忽，留下了尾巴。

范淑泰说：“杨一鹏的《恢复疏》日期是正月二十一日，《核察失事情形疏》日期是正月二十八日，天底下还有尚未出事就先恢复的吗？王应熊改填奏章日期，难逃欺诈瞒骗的罪名。”同时他还揭发王应熊收受贿赂的事情。

王应熊振振有辞地反驳道：“座师有难，身为门生者岂能坐视不理？因此所谓勾结的罪名的指控不成立。票拟确实是微臣所书，命其戴罪立功又何谈误国？”

所谓票拟，即内阁大学士代皇帝批答臣僚章奏，先将拟定之辞书写于票签，附本进呈皇帝裁决，称为“票拟”。

换成刚穿越时的朱友建，抓到这么个机会肯定一把将温体仁、王应熊二人给撸下去了。但这段时间的经历却让他改变了主意。说到底，奸臣未必误国，忠臣未必成事。

朝廷上的清流整日以道德君子自居，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弹劾这个指责那个，甚至以舆论绑架皇帝，其实只是在夸夸其谈，政事上并无半点建树。可以用他们来制衡权臣，但若用他们来治国，国亡矣。

温体仁有手段，王应熊有才且霸道，因此，朱友建还想留着这两个人替他做事。而此时，正好有件事需要他们来做：全面放开海禁、建立海关。

此时的海禁虽然已经放开，但实质上仅是对江南大地主、大资本家及其附属的官僚阶层组成的利益集团放开。关税本来就低，加上这些人连这么低的关税都不愿意缴纳，每年所征到的税收少的可怜。

若是全面开放海禁，让各国商人及国内其它地方商人自由贸易，破坏的是现有利益集团的垄断利益，必然遭到他们的激烈反对。朱友建可没心思和这些人打擂台，正好把温体仁和王应熊两人派上用场。他需要两个皮实耐揍的狗腿子去面对江南文官集团的反扑。

“温体仁、王应熊二人罚俸半年，主事郑尔说、胡江，给事中何楷、许誉卿、范淑泰，御史张缵霄、吴履中、张肯堂等人加俸一级，此事就此作罢。”

皇帝做了姿态，言官得了面子，双方皆是满意。

朝会过后，朱友建召温体仁、王应熊二人乾清宫奏对。

“两位爱卿，朕欲让你们主持全面放开海禁、建立海关重建税制，允万民出海，许万国来朝，尔等以为如何？”

“陛下，这……”温体仁结结巴巴不肯说下去，他知道这事的性质，他知道文臣的威力，史书是由那些文人写的。干好了那些人饶不了他，没干好陛下饶不了他。作为爱惜羽毛从不收受贿赂的人，他不想蹚这趟浑水。

“陛下，为陛下分忧责无旁贷，臣愿往。”相比于温体仁的纠结，王应熊则干脆的多。他知道他必须去，若不去陛下留他做甚？相比于温体仁的伪君子行为，他则是个不择不扣的真小人。

“陛下，臣也愿往。只是朝堂之上……”见王应熊已经答应了，温体仁也不得不表态。不去？那就等着被撸了吧。

“朝堂之上，自有朕为你们做主，二位爱卿只需把事情做好即可。至于海关的章程，这里有朕提的几个要求，你们拿回去看看吧。看完之后拟好章程再进宫奏对。”

朱友建对后世海关只有个粗浅的认识，并没有深入的了解。他也不觉得自己比这个时代的人更聪明，故而只提了几个要求，其他的让他们两个去完善。

他提的要求很简单，只有几点。

一，严禁某些战略物资的出口，如火药、硝磺。如有特殊需要须出口时，需先经朝廷批准。

二，控制某些战略物品的进出口，如粮食。通过关税调整在灾年鼓励进口，丰年鼓励出口。

三，鼓励某些战略物品的进口，如先进的产品、设备及技术。

四，普通商品的征税原则，实行奢侈品高税率，民生用品低税率的原则。

五，完善海关的监督制度，避免**发生。

四月九日，温体仁、王应熊上《开海疏》，奏请“全面放开海禁、废督饷馆建海关，以征收商税、增加财政收入。”

此疏一上，犹如热油锅里进水，整个朝堂顿时沸沸扬扬。四月十日，各种弹劾奏章纷至杳来。有弹劾温体仁尸位素餐者，有弹劾王应熊贪污受贿者，有弹劾两人党同伐异者，总之，两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当然，这些都不是高潮。

四月十一日，朱友建不顾众臣反对，下旨各部，照《开海疏》实行。

四月十二日，给事中封还皇帝诏令，并上疏曰：“陛下乃当世明君，当斩温体仁、王应熊两误国奸臣。言中蕴含之意则是，若皇帝不斩此二人，则皇帝亦是昏君。”

四月十三日，朱友建做了点让步，封温体仁、王应熊二人为“海防左右总督，分领南北海防诸事，平靖沿海。”

四月十五日，圣旨再次遭到封还，给事中上疏言：“沿海安靖，此举实无必要，与陛下裁撤冗官之举相悖。”睁着眼睛说瞎话，视各地海盗如无物。

朱友建料到了某些人会疯狂，当没料到会疯狂到这个地步。当下他也怒了，在乾清宫摔了几个瓷杯。

“皇上可是因为给事中封驳圣旨之事发雷霆之怒？”一旁的王世德小心翼翼问道。

“哎，这批误国之臣。”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朱友建很赏识王世德，这是个对他非常崇拜而且很有办事能力的人。

“皇上，这些人都不干净。”王世德一语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