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西归之路（三）

流贼蜂拥而入，转眼已有数千人入城，马守应也夹杂其中一同进入。当他发现城内空空荡荡，连刚才堵在城门口的民众也没见到时，心中警兆顿生。正准备下令退出城外，城墙上突然站起无数官军。无数巨石从城门上方落下，瞬间堵塞了城门内外两侧。那些刚好在城门口的流贼，则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城墙上的守军纷纷亮出自己的火铳、弓箭，居高临下地收割着城内流贼的性命。金国凤也举起他的三石弓，对准城下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此人身材威猛，全身披挂整齐，所骑战马亦是不俗，定是流贼中的重要人物。金国凤不知道的是，他的目标正是马守应。

事起突然，城内的流贼瞬间由猎人变成猎物，不由慌乱起来，四处乱蹿躲避城墙上的猎杀。马守应在马上连连呼喝，试图组织反击。他并没有惊慌失措，此时若是城外的流贼能趁机攻城，内外夹攻之下保不准还能扭转形势，反败为胜。

然而马守应忘了，因为进城进的晚，他离城墙只有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当身边的亲兵接连倒下，他才反应过来。正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剧痛，接着胸前一凉。低头看去，胸前露出一截箭头。

马守应努力地回头往城墙上看去，试图找出伤害自己的凶手。转过头的瞬间他正好看到一个满脸冷漠的人对着自己再次射出一箭。马守应努力想要避开，却发觉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紧接着脖颈处剧痛传来，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帅死了，大帅死了…”马守应的亲兵惊慌失措喊道。城内的流贼傻了，连金国凤也傻了，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居然就这么简单利索干掉了大名鼎鼎的马守应。

睢州的新城与旧城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瓮城，昨天金国凤发现了这里的城墙结构之后，便决定来个请君入瓮。当然，这是他对自己有信心，对自己率领的五千人有信心才敢这么干。否则就不叫请君入瓮，而是自寻死路了。

当城墙上的守军喊出“投降不杀”的口号后，这些流贼如获大赦，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个别死硬分子在城墙攻击范围外试图组织人员顽抗，但从者寥寥。金国凤命人一顿冲杀，很快肃清了城内的反抗。

城外的流贼群龙无首，没有统一的号令，只能各自为战。马守应手下各将领混乱地一涌而上，当冲击几番无果，损兵折将之后城外的流贼很快便偃旗息鼓。

当张献忠赶到睢州的时候，看着城头上高高挂着马守应首级，不由惊怒交加。当听到城外的流贼说完事情经过以后，他更是感到棘手。城内的守将显然不是凡人，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解决了马守应。同时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时候睢州出来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

“八大王，要为大帅报仇啊，大帅死的太屈辱了。”

“八大王，官军只敢使诈，不敢堂堂正正与我们交战。只有您下令攻城，我等愿为前锋。”

“八大王，要为大帅报仇啊，莫要寒了兄弟们的心。”

“……”

马守应亲信将领纷纷请战，张献忠左右为难，心里不由一阵烦躁。现在跑路都来不及，那还有心思去攻城为马守应报仇。再说这城岂是说攻就能攻下的？能这么快砍下马守应的人头，城内守将岂是易与之辈？若是被他缠住，后面的卢象升再追上来，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若是直接拒绝，他则很可能失去这些人的信任，这也是他不想看到的。马守应手下大多是陕北甘肃一带的边军边民，骁勇善战。留下的这些人中，除去老弱病残之外还有一万多的精锐。若是能收服这些人，他的实力就能大大增强，这到手的鸭子可不能让他们飞了。

有的话不适合他自己说，这时候需要有个人帮他把话说出来。张献忠不由看向站在一旁不作声的罗汝才，自己在他落魄之时收留了他，现在也该轮到他出力的时候了。

罗汝才感受到张献忠的目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看来这白脸是必须由他来当了。他当下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兄弟，你们的心情，八大王和我感同身受。可现在前路不明，后有追兵，眼下实在不是攻城的时候。”

“罗汝才，难不成我家大帅就这么白白死了不成？若非你怕了官军？”当下就有脾气暴躁的将领跳了出来。

罗汝才看了眼张献忠，见他还是不说话，便尝试这说道：“各位，非是我罗汝才怕死，而是如今情势确实危急。这样吧，明天咱们攻一天，若能攻下来自然皆大欢喜。若攻不下来，咱们也就此作罢，各位以为如何？现在要紧的是保存实力，至于马大帅的仇，来日方长，咱们忘不了。”

停了会见没人说话，罗汝才继续道：“要不两日？”

这时，张献忠终于开口了，说道：“各位兄弟，马兄弟的仇，咱们一定要报。就算咱们全部搭在这里，我也不在乎。后面卢象升的一万关宁军怕他作甚，咱们有十几万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们。”

“对，关宁军虽强，咱们也不怕他们，大不了和他们鱼死网破就是。”罗汝才也附和道。

听他们这么说，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为大帅报仇可以，可若要搭上自己的命，那就划不来了。迟疑了一会，有人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不就按罗大帅所说的，攻两日看看？”

“好，就以两日为限。明日我会全力防范后面的卢象升，各位抓紧时间攻城。”张献忠赶紧趁机拍板。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等吃了亏之后，看他们还不乖乖投入自己麾下。

商议完毕之后天气已晚，今天是攻不了城了。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回营安营扎寨。

是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有两人从罗汝才帐中出来，偷偷潜出流贼大营，直往后面追击的卢象升处而去。